神差鬼使的,他蹲下碰了碰已经干涸了的血泊。
在被鲜血浸染的地下,依旧悲鸣着的是从星浆体的血泪之中诞生的绝望。
于是他抽出了那只尚且幼弱的咒灵,用咒灵操术将它压缩成往日驯服咒灵时的球体模样,一口吞入腹中。
依旧是那种肮脏的、令人作呕的,仿佛沾满了呕吐物的臭抹布一样的味道。*
却又多了泪水的苦涩和鲜血的腥甜。
这件事情他谁都没说,连悟都没有告诉。
夏油杰裹住浴巾坐到床上,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影子拉的又长又黑。
“……夏……油……”
如同婴儿牙牙学语一般断断续续的含糊呓语从他的影子中传来。
夏油杰伸出手,一只瘦长苍白的手臂从他的影子中探了出来搭在他的掌心之中,浑身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血的少女被他从影子之中拉了出来,少见的维持着与生前别无一二的模样,睁着一双黑洞洞没有光亮的眼睛朝他看去。
“所有事情,不能都没有意义。”
夏油杰望着面前穿着校服正在滴血的少女,原本想弯弯唇角露出和以往别无一二的笑容,但是却被眉心的褶皱压住了试图上扬的弧度。
“理子妹妹。”
自星浆体天内理子的绝望之中诞生的咒灵,想必一定是能改变些什么东西。
去诅咒那些带来这一切的所有人吧。
不管是咒术师也好,普通人也好。
让他们一起都下地狱吧。
*
灰原和七海依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对他们而言,很难相信仅仅只是分离了一天,从入学开始就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前辈就变成一具尸体回到学校之中再无声息。
“这是假的吧……”
灰原雄眼睛通红,紧紧攥住裤子上的面料,即便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依旧是蜷缩成一团被五条前辈抱回来的杏学姐这样的画面,依旧难以置信他们分离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七海建人也感到了如今的现实犹如身处梦中的恍惚和虚幻,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但是大概是太过恍惚以至于错估了和桌子之间的距离,他抬手就撞到桌角,转眼之间手背上就青了一块,疼痛刺激着大脑仿佛从天上重重坠落一样一个激灵清明了过来。
灰原依旧眼睛通红甚至肿了起来,话很多并且网瘾严重的前辈发给他的消息依旧停留在他们分别前的那一刻。七海建人这时候才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般的清醒了过来。
那个和夜蛾老师一起将他们带入这个世界之中,笑着说她以后负责他们两个,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她的前辈是真的死了。
“七海,”灰原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流淌出浓稠到几乎无法流动的悲伤,“为什么会这样?”
“……很早之前夜蛾老师就和我们说过了。”
七海建人麻木地回答着灰原雄的问题,再一次朝桌上的水杯伸出手去。
这一次他抓住了自己的水杯。
“咒术师的死亡……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咒术师之间,往往不会形成太过亲密的关系。”
人的感情和人的心都会在相处之中柔软,都会在相处之中动摇。
普通人担心的是偶尔可能会降临的意外与寿终正寝的别理。
前者无可奈何,后者他们能用一生的时间做好面对的准备。
但是咒术师每天都在等待着死别的来临。
即便是再强大的咒术师,也鲜少有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强大与否在这个世界之中并不重要,意外与危险时时刻刻都在他们的身边。
七海建人终于在这个时候,亲身感受到了当初夜蛾正道对他说的这一切。
原来咒术师的死亡……
来的这么轻而易举又轻描淡写。
他们没有去停尸间见二宫前辈,因为夜蛾老师拦下了他们带走了他们,告诉他们只有等明天家入前辈处理完二宫前辈的尸首之后,他们才有可能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但是也有很大的概率是见不到她最后一面的。
是夜蛾老师出于对他们的保护。他们知道的。
但是并不甘心。
生前的最后一面已经无法得见了……不能连死后的最后一面他们都不能见到。
七海建人其实知道“见最后一面”这种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二宫前辈也不会知道,也不能改变什么事情,但是他只是想……
只是想最后见证她的死亡。
“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都很难过。”灰原雄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往这个时间要是前辈们都在学校的话,学校多多少少会有些热闹。
七海因为这件事情在自己的床门口挂上了喇叭痛骂过半夜制造噪声和地震的前辈们不止一次,最后放弃抵抗觉得改变他们不如改变自己,学会了和家入前辈一样塞上静音耳塞戴上睡眠眼罩两眼一闭两脚一蹬,一觉睡到大天亮坚决不受到外面任何一点动静的干扰。
他倒是挺喜欢看前辈们热热闹闹地打闹在一起,毕竟前辈们确实很有趣,而且对他们也非常好,除了喜欢偶尔用语言逗弄他们之外,对他们无可挑剔。
但是现在前辈们都在学校,学校安静的就像是死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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