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恨恨的”那个是车夫,显然就是芳子口中的健次郎。他瞪了白头巾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咆哮着说:“这个男人,他、他勾引我老婆!”
“…………哈?!”这是在场几乎所有人。
“健、健次郎?”这是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芳子。
健次郎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了下来,瞪着几步外的芳子:“哼,难道是我听错了?刚才你和这个男人走在一起,他说要带你离开,去什么狗屁的更好的地方!”
“我没这么说!”白头巾仿佛受到了污蔑,比他更大声地反驳,“我就问了问那个无名寺的情况,然后说起你们那什么极乐教,当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至于邀请她加入我们的众生教,对她这样的……来说,众生教肯定比这里更合适!我们彼此就像家人一样,而且教主大人……”
他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就像顾忌着什么一样。
健次郎瞪大了眼睛,这一瞬间,他的表情比以为老婆出轨的时候还要激动:“什么?你一个外乡人,居然撺掇我们这里的人信奉异教???众生教是什么【哔——】的东西,站在这个村子、这片土地上的人,心里只有极乐教主大人一位神灵的代言人!”
橘町枝:“……”
卯野咲:“……”
毛利兰:“……”
工藤新一:“……”
眼看话题急转直下,从牛头人疑云变成宗教信仰之争。两个男人互相怒视着,旁边芳子无力阻止,最后默默偏过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不看事件的起因经过的话,此刻男默女泪,仿佛什么奇怪的修罗场。
“……反正,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别往我头上泼脏水。”最后,白头巾似乎觉得非常无趣,厌恶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再找我麻烦的话,我可不会客气了。”
“……”健次郎瞪着他的背景,没有再说一个字。
虽然没人看清他们动手的情况,此时双方孰强孰弱,已经很明显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矛盾,又莫名其妙的消解,所有人神情各异地回房。橘町枝转头的时候,余光看到另一侧靠门站着的黑发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他刚才好像……在看她?
错觉吗。
感觉到那个方向传来的视线,男人看了过去,却只见到了空荡荡的门板。
“……”
他低低地自语了句什么。
第二天早上,太阳还没从山坡上冒头,橘町枝就出门了。
清晨的空气有些凉意,包括这间旅社在内,整个村庄还静悄悄的。
少女走下缓坡,看到小屋旁的鸡圈边缘,一只公鸡把头缩在翅膀下面,偶尔发出轻微的“嗝”声。
然而,小屋里已经亮起了灯,传出刀切着什么的声音。橘町枝走到门外,轻轻敲了两下——
“谁?”芳子转过头,看起来还没怎么梳洗。见到站在门口的少女,她稍微愣了一下:
“是客人啊,请进。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有点睡不着。”少女摇了摇头,然后想起什么,“昨晚,那个,谢谢你。”
芳子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是说昨晚送来的饭:“应该的,几位远道而来,我们可不能失礼啊。”
她一边说,一边转了回去,继续把条状的萝卜切成丁:“其实,我有一些想法,说出来可能像是多管闲事。但无论如何,身体都是自己的不是吗?我不知道客人您经历了什么,也许……”
……下一秒,仿佛是幻觉一样。
身后传来了非常轻微,几乎淹没在刀身与木板碰撞声中,抽泣一样的声音。
芳子再次停下了动作,有些惊愕地看向门口——站在门边的、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望着她的背景,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一夜没有睡好,她的脸色依然很白。只有鼻尖和眼睛微微发红,那些透明的水渍从眼眶里溢出,顺着脸颊柔和的弧度,一路滑落到下巴尖上。
芳子:“……”
这已经不算年轻的女人,呆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她把菜刀放在案板上,在左右看了看,最后从灶上煮着的海带紫菜汤里盛了一碗,端着走了过去。
“擦擦眼泪吧,”她说,递给对方一块半旧的手帕,“在那张桌子上坐好,我先给你准备点吃的。”
橘町枝:“……”
“抱、抱歉,”少女像是才反应过来,突然抽吸了一声。然后抬起胳膊,用力擦掉了眼泪,“但是,我……我其实,其实根本不是来旅游的。”
芳子的声音很平静:“昨晚你叫住我的时候,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橘町枝怔了怔,最后露出一个苦笑,“这么明显吗?”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默的注视着她。那黑色的眼睛里,仿佛存在着某种坚固的力量。
于是,那些忍耐了不止一路,没有和任何人倾诉的句子,就这样来到了嘴边。
“如果……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抛弃了悲惨的过去,想要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却在离幸福一步之遥的地方,发现一切都是虚幻。”
不知道过了多久,橘町枝开口说,“因为这种可悲的遭遇,完全什么都没有想,只希望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我,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到这个地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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