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青知道他们就在客栈,即使阎铁珊死了,霍天青也还是这山西消息最灵通的人,所以他叫人送了一封信来。
日出为约,却是每天都有日出。今日不来,何妨明日,又何妨明日之明日。他既然是这山西城里消息最灵通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山西雁和市井七侠都在这里?
珍珠会随着时间的消磨憔悴,金银会因为岁月的流逝折损。有人漆身吞炭伏于桥下,击剑斩衣,为知己者死;也有人乌江以船而待,迎一位霸王——这世间唯有义气是可以万古长存的!
何谓英雄?
英雄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真正能践行这两句话的人,就是侠。
一封短信,纵横捭阖,义气横生,读得人酣畅淋漓,当浮一大白!
客栈就有酒,可是还不够。既然说了赵大麻子做的下酒菜最好吃,那就一定要尝一尝。
狗肉已经卖完了,这里是十里八方最有名的狗肉店,这不奇怪。
反正也没人在乎这个。
左右他们要吃的本来就不是狗肉,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地方痛快的喝酒,因为他们已经有了这世上最好的下酒菜,那是一种叫人目眩神迷的热情,用这种热情来下酒,是这世上绝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的。
这些人里不包括周怀瑾,也不包括上官雪儿。
这小魔女见了周怀瑾之后就十分的安静,便有了几分淑女的味道。
周怀瑾大病初愈,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东西,他不想喝寡而无味的粥,可立马就这样的小心思被察觉到了,陆小凤挑挑眉,他原本是要去摸胡子的,不过摸了个空,立马被上官雪儿抓住机会嘲笑,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一见面就不对付。
因为要看着他不去偷吃,周怀瑾被陆小凤分出一只手按在了他身旁,他自己倒喝得痛快了,周怀瑾只能戳着粥眼巴巴的喝。
陆小凤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反正很多很多,好在他没唱歌,只是歪在周怀瑾的肩膀上,朝他的脖子吹酒气。上官雪儿不知道从哪里也弄了酒喝,现在抓着桌子腿哭,花满楼只好也跟着蹲在那里认认真真的哄她。好在这里也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就算不是,喝醉了酒,似乎干什么只要不太出格,就都能被原谅。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暴雨,在密集如奔雷的雨声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陆小凤已经睡着开始打呼,周怀瑾只好那么抱着他,花满楼见状倒是笑了一声,于是陆小凤挠挠耳朵,把周怀瑾搂的更紧了。
这让周怀瑾想起了另一个雨夜,同样弥漫的酒气,大雨抹去了一切讯息,就像新生的婴儿一样吵吵闹闹,清清白白。
这样大的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听不到。
一切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花满楼抬起了头,忽然间十余骑快马经过了他们的窗口。比马更快的是风,更急更密,带着数十道乌光射进屋子。
陆小风猛地睁开眼,带着周怀瑾躲到了桌子后面。本来蹲着的花满楼却带着上官雪儿飞快地站起来。
硝磺霹雳弹。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只听轰的一声,窗里窗外,凭空冒出了数尺高的火焰,连这样大的雨都没浇灭。
陆小凤变色道:“你们先出去,我去救赵大麻子!”说完,将周怀瑾轻轻一送,他就脱离了这片火海。原来他也会流云飞袖这样的功夫。
赵大麻子已睡了,他的鼾声比陆小凤还响,盖过了上官雪儿的抽泣。
花满楼也拉着上官雪儿冲了出去,只看见了那些人的背影,在雨中模糊成墨大的数个小点儿。马上的人是故意奔着他们来的,这些人纵声狂笑,声音传出很远:“陆小凤!这不过是给你的一个小小的教训,要是你再不识相,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话音刚落,人影不再。再回头,满眼都是火,在大雨中愈烧愈旺,哪里还看得见什么人影儿?
上官雪儿急的开始打嗝。
周怀瑾抽出震动不已的剑,于是一道白练划破长空,似闪电,似长灯,带起无形的巨浪,霎时,火苗就被扑灭了。
琅琊高兴地在周怀瑾身边打了个转,蹭蹭他的袖子,这才恋恋不舍的钻入剑鞘。
火势虽灭,浓烟还在,仍是不见人影。
就在这时,远外突然传来一阵惨叫,犹如困兽濒死,短促凄厉,群马齐嘶,马蹄声乱,许是那些人都糟了难。
害人者,人恒害之。
但这里的人已经没心情去关注这个了。他们的身体已经湿透,周怀瑾身上还披着陆小凤的那条红披风,这是这只不死鸟抽空解下来给他裹上的。
周怀瑾只盼着他真的做了一只不死鸟,浴火而生,从这黑漆漆的残骸里冲出来。
这么期盼着,突然间,又是一声轰响,一个人从屋顶蹿了出来,他身上还有燃烧着的火焰,于是他凌空一个跟斗,扑到地上,就地滚了滚,滚灭了身上的火。
是陆小凤,他身上被烧得乱七八糟,连两条眉毛都没了。他一笑,牙白如雪,脸上便往下簌簌地落黑色的灰。
这样的陆小凤看着就像是一个大傻子。
只有他一个人在,赵大麻子不知到哪里去了。
又一个人从暴雨中踏步而来。
他身材魁梧,头上戴着斗笠,肩上扛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挑着一串乱七八糟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是赵大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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