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总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毕竟谁都无法想象这样身型的女人居然有这么大力气单手托抱稍大一点的孩童,何况她长相极好,一点都看不出年岁,非常年轻,她并不像是母亲。
就是因为这样匪夷所思的情景,令与之擦肩的路人还是有点忐忑到底要不要与之搭讪。
只不过,那个趴在女人肩上的孩童抬起头时,本是想上前与貌美的大人搭讪的成年男子都有些退却了,因为那个孩童只是默默地盯着他们的脸。
一双深邃的黑眼眸,面无表情地盯着你。
被这样毫不掩饰地盯着,任谁都觉得毛骨悚然。
在那些带着探视目光的行人狼狈地离开后,尤然才重新低垂下眼睑,视线还是落在了大人那只受伤的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深黑的夜晚,巷道里只有一点点月光,尤然还是能看清大人的那处细小的扎痕。
她心底泛酸,甚至希望大人的那份伤口放在她身上便是,因为她可以忍受疼痛,但她不希望大人受一点点伤。
“大人,尤然,可,可以,自己,走。”尤然小声地与穆斐大人商量着,她不想自己成为大人的负担,她怕自己会不会太沉了。
穆斐走到巷道口,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这里才有了路灯。
巷道里没有光,对于人类小孩的夜视力来讲,走在这样坑洼不平的石阶上比较吃力。
于是她这才将尤然放了下来,低头看着小家伙被冻的红扑扑的小脸,问着。
“尤然。”
头顶传来大人一贯的清冷声音,尤然这才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大人那张白皙如纸的脸。
“你当时给那枚金币,那个人找零了吗?”穆斐突然记起自己给出去那枚金币可是纯金制作的,最起码可以买下店里所有的商品了。
这小东西不会直接给了那个卖糖人就跑来找她了吧。
尤然听着,立马想到了当时那个场景。
她是拿过了棉花糖,给了对方那枚沉甸甸的金币,然后……她就跑了。
是的,她像发了癫痫的疯狗一样四处找寻着她的大人,大人是找到了,但那枚金币也交给了那个甜品师傅。
棉花糖也毁了。
金币给了,却什么都没拿回来,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大、大人,我、我……”尤然身体瑟缩了一下,她这是做错事的生理性反应了。
又开始结巴了。
穆斐挑了挑眉,这小东西胆子可真小,稍微问一下就能吓成这样,看这表情是把金币给人家了却什么都没拿回来。
她穆斐半个商人的本性,总觉得这给了钱什么都没拿回来的买卖,或多或少有点吃亏。
“大人,您,您……您责罚我吧。”尤然说完紧咬着双唇,低下头,她没办法说自己因为想寻找大人才不要对方找零的,因为这不是理由。
穆斐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甘愿受罚的小东西,真是没法逗着玩,逗着就容易产生微妙的罪恶感。
但她嘴上却带着愠怒的音色开口着。
“你要我怎么责罚你。”
尤然听后,双手绞着手指,一脸的泫然欲泣,她已然成为了做错事的孩子,但她知道如果她不说什么的话,有可能大人真的会因为她的愚蠢而不要她了。
“大人,我,我可以,来,来集市……挣钱。”
尤然知道虽然很多饭店或者商铺都挂着和统治者相呼应的禁止使用童工的标志,但私底下,大家都在偷偷招录童工干苦力,因为很便宜,而且哪怕是出了事,也会抹掉干干净净。
所以,她可以找到干活的地方,然后挣钱,挣到与那枚金币等价的钱,就给大人。
尤然看着大人并没有回应她的恳求,她有点焦急地伸出手但又不敢去抓住大人的衣裙,只能比划在半空中。
“大人,您,您相信,相信我,我,可……可”可以做任何事来挣钱。
路灯下的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孩子正在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磕磕绊绊地说着挣钱的法子,而那个大人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表情由原先的淡然变得有了一丝诧异的裂痕。
自己只是没有说话而已,尤然就像个□□不够的机关,机枪般突突地往外冒子弹,告知着自己她可以洗盘子、打杂工、拖地、擦鞋……总之各种各样累的、脏的,连成年人都嫌弃的体力活,她都说她可以去做。
这孩子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证明:
只要她穆斐说一句“那好,你去做吧,这样我就不会抛弃你”这句话,尤然就会排除万难,去做这些超负荷的苦力。
“尤然。”穆斐叫了她一声。
“大人……”尤然可怜巴巴地抬头仰望着大人,希望对方不要说绝情的话。
“有没有人说,你说起来话来,像一只小松鼠,会做很多手势的松鼠。”穆斐微微弯下腰,脸庞瞬间靠近了尤然的脸,直视对方纯澈的眼。
尤然被穆斐大人突然的靠近吓一跳,她傻傻地将一直在空中比划各种做活的手垂了下来,“如果,松、松鼠,大人,喜欢的,那我想,想变成,松鼠。”
听着这不忍苛责的话语,穆斐终于不再是冷淡的老脸,忍不住笑了出声,她将自己的帽子摘下略是故意重重地戴在了尤然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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