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两人,遥隔数千米的距离,她们看向了彼此。
行尸走肉般的怪物在这一刻被注入灵魂,她浑身一颤,漠然的脸上挂起笑容,欲壑难填的扭曲情感于此时火山爆发,她张开殷红的嘴巴说了句什么。
夏未霜自然听不到她的声音,可却又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在叫她的名字,说“霜霜,我好想你”。
下一秒,她动了起来。
在这灰暗的世界里,她穿着刺目的红衣,化身死亡的洪流向夏未霜的方向涌去。
低飞的鸟雀、树梢的鸣蝉和流浪的黑猫安详地在这天翻地覆的世界休憩,唯有它们,本就渺小,似乎对突变的大环境不曾感到恐惧。只在诡怪的女人擦身而过时,才迟迟受惊似地逃离。
夏未霜依旧坐在屋顶,看着桑露向自己一点一点逼近,越是离得近,她越是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她在看着自己。
无论是攀爬到楼上,还是从地面走过,无论是绕向左方还是右边,她一直在看着自己,没有半点分神,贪婪而固执地疯狂追逐。
夏未霜清楚,她是噬人血肉夺人魂魄的妖孽,所谓的爱只是哄骗猎物的蜜饵,倘若被她蛊惑,就将失去所有,只能看她伪笑着啜吻流血的心脏。
那时将再没有后悔的机会。
在桑露来到工厂外的时候,夏未霜晃了晃酒瓶,将混了杂质的最后那点酒一饮而尽。兑入其中的粉末并未完全溶解,进入口中仿佛在吞咽砂砾。
桑露正欣喜地看着她,仿佛在她的整个世界里,所有的情绪都被轻易划分,而后被夏未霜单调地牵动。
一时间酸苦涩辣的滋味儿尽数涌入喉中,夏未霜丢开酒瓶,翻身推开天窗,抓着系在顶端的绳索半滑半荡地向下而去。
她几乎是摔在地上的,松手之后,整个掌心都火辣辣的疼,夏未霜却顾不上了。
上方发出一声被撞击的声响,桑露伏在天窗的入口处,幽深的紫眸几乎瞬间便锁定了夏未霜。
好快,好近!
夏未霜浑身一颤,撑着地爬起身便向前跑去。
房顶的盐粒让桑露感到不舒服,她抓住高烟筒上的铁梯,灵巧地向下跳了几下,背后的皮肉蠕动着在阴影中冒出更深的暗影。
“霜霜……”
桑露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冷清的车间内,声波撞击到墙壁产生了哀泣般的回音。
身后传来几声抽动鞭子一样的破风声,夏未霜没有回头,却好像背后有眼睛一样猛地向左边一扑,抓起一把盐粒向后撒去。
桑露用迷茫的眼神问她:“我不懂,霜霜在做什么。”
也在用最果断迅速的动作向下滑来,试图将夏未霜完全掌控。
夏未霜冲到一个地方,面前有一根绳子,她抽出刀子猛地一割,顿时上方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向桑露的方向打去。
本就被破坏的脆弱的袋子滑过尖锐的铁器,哗啦一下,雪白的盐粒从上空向下撒去。
桑露并没有出现多余的表情,她贪婪地望着夏未霜不舍得放弃每个瞬间,在盐粒倾洒的时候,她背后的触角刷地勾住栏杆准备直接跳到夏未霜面前。
然而她没有料到,那栏杆上面被涂了油,滑溜溜地让她根本抓不紧。
一下子力气卸掉,桑露猛地向下坠去,又在坠到半空的时候以极快的反应速度伸出更细小的触手,勾住了架空走廊铺设的铁网。
她悬于空中,沾到盐粒的地方以缓慢的速度向外渗出透明的粘液,夏未霜站在车间的另一端,看着黑黯光线中的她,说出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我在赎罪。”
这却似乎让桑露更加迷惑了,汹涌的触手猛地向夏未霜冲来,夏未霜咬咬牙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又割断了一根绳子,上方向桑露砸去另一包盐袋。
夏未霜绕到了庞大的设备后方,桑露看不到她,两方夹击,她开始按照夏未霜预设好的方向勾着铁网悬空前行。
于是夏未霜辛苦设置的陷阱起了作用,一声轻轻地钢铁摩擦的声音响起,桑露勾住的铁网骤然断裂,她直直向下坠去!
电光石火之间,桑露飞快地将触手缠绕到生产设备上,只是下方的设备依旧被涂了油,而且忽然一簇火苗从后方烧起,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将设备上的油脂燃烧。
桑露被迫改变方向向上方的设备支管勾去,她并不知道下方的浊液里面都有什么,但野兽的直觉让她选择避开。
只可惜,上方的支管不过被她轻轻一勾,便在重量的作用下直接脱落。
桑露坠入碱水池仿佛成了肯定的结果,然而她可怕的战斗能力让她瞬间便做出了新的反应,几只触手末端飞快生出细密的半透明鳞片,分散成几条支柱,将桑露支撑到了碱水池上方。
密鳞触手浸在碱水中,并未像其他地方一样被迅速腐蚀,但仍能感觉到灼烧的痛楚,溅起的水点打在桑露身上烧出了一片红斑。
但打在裙子上的时候,却又使裙子的颜色变得浅淡。
桑露缓缓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裙,神情有些愣怔,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夏未霜的时候,唇瓣微微翕张,仿佛想说什么。
生产设备上熊熊燃烧的明火将这个冰冷的车间照亮,夏未霜已经爬到了架空走廊上,她看向桑露,看到她的躯体正在一点一点变化着,试图将身上的裙子再度摄入体内保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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