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彭叔再见,明天我争取早点过来!”
出了便利店,程羽珂要坐公交走大约四十分钟才能到家。父亲因为家里亲戚贪污受贿受到牵连,半年前被捕入狱,所以家里的财产该封的都封了,剩下她们一家三口只能住在一间破败不堪的出租屋,生活水平一落千丈,靠着亲戚接济姐妹两人才得以不辍学。
以往走夜路,小巷里的几盏路灯是唯一的光源,可昨天下了一场暴雨,供电局害怕线路老化造成的漏电会伤及人命,于是紧急关闭了整个区域的电闸,所以现在整个住宅区一片漆黑。
按照这里老住户的说法,这片区域特别不安全,总有不法分子在四周游荡不说,角落里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包括她现在看到的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都是这条街上司空见惯的景象。
程羽珂加快了步伐,她要赶在十点之前回家,妈妈在加班,羽琦一个人在家应该是很害怕,可是这路上坑坑洼洼本来就不好走,再加上昨天下了暴雨泥泞不堪,她每迈出一步都要试探一下,免得摔在泥里脏了衣服,她可只有这一件干净校服了。
突然,某个人家的铁门中传出一声狗吠,紧接着是重物撞击铁门的砰砰声,几个男人在高声叫嚷着,不一会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醉醺醺的样子一看就是喝了不少。
程羽珂见状,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可是没走多远就撞上了一个身影,一个瘦高的猴子男从角落慌慌张张跑出来,一不留神绊倒在程羽珂身上,摔了个嘴啃泥,等他晃晃悠悠站起来,看到对方表情却变得狰狞起来。
“小东西,借哥哥点儿钱周转?”
这人程羽珂再熟悉不过,这片住宅区的街头混混有好些个组织,他就是其中某个不成气候团体的老大,脖子上纹了一只大老虎,认识他的人都尊称他一声虎子哥。虽然当下看不清楚脸,但那副尖细的嗓音太有辨识度了。
“虎子哥,我没钱……”
“没钱?”虎子哥尖声尖气地喊了一声,一伸手抓着程羽珂的领子就要往起提,被对方扑腾了几下不老实的动作惹恼了,直接一脚踹了上去。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分男女,只要交不出钱的都要挨打,更别提现在黑天半夜的根本看不清楚,“你糊弄鬼呢!老子知道你每个月什么时候发工资!快点儿的!”
程羽珂被他这么一吼,有些犯怵,下意识捂紧了缝在衣服里面的口袋,那是她用来装钱的地方。
可就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虎子哥奸笑一声:“嚯,藏这儿了啊,来,该上贡了——”
“虎子哥,下个月,下个月我再给你!”
这里面有她给程羽琦的书本费和自己的资料费,她已经高三了,再不努力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她只能拼命地捂着口袋,剧烈挣扎着,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希望有人来救自己。可是她忘了,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些穷苦人家,谁会平白无故管闲事呢?
“求求你,不要——”
啪!
一个巴掌被狠狠甩在程羽珂脸上,虎子哥呲着牙,恶狠狠地警告她:“给我闭嘴,吵得你爷爷耳朵疼,再反抗就把你办了!”
程羽珂的力气在女生中不算小,可毕竟面对的是个成年人。别看虎子哥瘦得跟个猴子一样,这会儿用了狠劲还是很轻松就把她捂着衣服口袋的手一点点掰开,摸到了一个牛皮纸角角,死死夹住就拽了出来。
牛皮纸袋是程羽珂拿面包包装临时做的,根本没封口,纸币就这么从袋子里飘落下来,落到泥泞的地面,和淤泥混在了一起。
“给老子捡!”
虎子哥尖细的怒吼再次响起,这回卡着程羽珂的后脖颈子死命往地上按,直到她脸上沾了泥才停手,见她没动,又狠狠往下压了两下:“聋啦?捡!”
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在接触到冰冷的泥巴的一瞬间有所缓解,程羽珂闷哼一声,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找着泥巴中的钱,一张一张捡起来,连几张完全被混在泥里的都没放过。
“这儿每块地都被狗尿过,沾了泥的钱老子不要,好了,滚吧!”
虎子哥抖了抖手中比较干净的钱,把糊了不少泥巴的钱又甩到程羽珂身上,突然又开口,“等等,我记得你成年了吧?不然……”
“不要……”
程羽珂机颤抖着双唇,脚却像陷在泥里了一样一动都不能动,她努力地催促着自己:动起来!动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月光下那张干瘦地脸不断朝自己靠过来。
“虎子哥?”街角突然出现的一个身影打破了僵局,程羽珂努力辨别,终于看清她是那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做的是什么生意一目了然。女人扭着身子慢步靠过来,把一只手搭在了男人肩膀上,“今晚不是说去我那儿么?怎么?我都等急了。”
虎子哥见到这人,瞬间收了刚刚那股戾气,笑得嘴角都快扯到耳朵根子了:“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
干脆也顾不上呆呆站在原地的程羽珂,揽着女人的腰往隔壁一个小院走去,还不断炫耀着手里的“贡品”,和女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姐,刚刚医院来电话了!妈妈晕倒了!”
程羽珂刚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出租屋里,都来不及脱下沾了泥的校服就被程羽琪一句话说得直接愣在原地,好久才缓过神来,悄悄吸了下鼻子闷声说道:“好,我这就去。你早点睡觉,锁好门,有事给我打电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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