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
柳溪从来没有想过,景岚一直与她别扭,是因为景岚也是重生之人。
若真如此,从她处心积虑嫁入海城开始,景岚这几日到底是忍了多少恨,才能与她好生说话,甚至还能在意她是有伤之人。
红姨娘觉得景岚不太对劲,忧心忡忡地摸了摸景岚的额头,并没有发烫,“小五,你可是做噩梦魇着了?”
景岚再次摇头,她握住了红姨娘的双手,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我说这些话,红姨你跟哥哥们肯定会当我疯了,可是这些话我在心里憋了太久……”说到激动处,景岚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红姨娘皱紧眉心,温声道:“好好好,红姨信你,你说,上辈子怎么了?”
景岚深吸了一口气,双眸已是通红,“上辈子,柳溪伙同魏谏白带着修罗庭那些杀手,灭了我们东海景氏!”
红姨娘脸上的笑容一僵,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门外的景焕可忍不住了,他跳了出来,怒声道:“小五,我就说你怎么这般不对劲!从大哥成婚那日开始,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若上辈子嫂嫂若是那样的人,这辈子她怎会在幽幽楼下把魏谏白杀了?你醒醒好不好?不能做了个噩梦,就好坏不分的冤枉嫂嫂!”
景岚颓然低头,眼泪沿着眼角缓缓流下,她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就知道,你们一个都不会信我。”
“小五!”景渊也听不下去了,走进了祠堂,俯身扶住了景岚的双肩,晃了几下,“清醒了么?”
景岚抬起泪眼,绝望地嘶声道:“三哥,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门外的景檀也想进来,却被柳溪拦住了。
柳溪脸色变得极是煞白,只见她把午膳递给了景檀,一句话也没有说,低头缓缓走远。
景檀看着她孤独远去的背影,只觉心疼,当下怒意骤生,便端着午膳走近了祠堂,将午膳往桌上一放,厉声喝道:“景岚,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二哥……”景岚嘶声轻唤。
景檀上前揪住了景岚的衣襟,“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三弟,四弟,还有娘亲,甚至整个海城的人,哪个没有好好活着?!这辈子从头到尾,嫂嫂可曾害过海城的谁?上次嫂嫂重伤差点死掉,到底是为了谁?!”
因果报应,红姨娘是相信的。
若人真有上辈子,柳溪既然灭了景氏满门,这辈子又怎会跑来仇人这里当寡妇呢?
二哥的问题若是景岚可以答出来,景岚就不会一个人独自煎熬了。
“我只知道,没有嫂嫂,我肯定是死在幽幽岛了。”景焕恩怨算得分明,“就算小五你说的是对的,她也算一命还一命了,我不怨她!”
景渊点头,“若是没有嫂嫂,修罗卫仗着那几个无辜孩童,只怕早就破了三途石峡的峡口。那可是一百名修罗卫好手,我们海城只怕要血流成河。就凭这一点,我也不怨她!”
红姨娘轻轻地拍了拍景檀的手,景檀顺从地松开了景岚的衣襟。她顺势给景岚捋平了衣襟上的皱褶,“上辈子之事是你的一个噩梦,还是你的幻觉,甚至就算那些事确实发生过……”红姨娘轻轻拭去景岚脸上的眼泪,“这辈子魏谏白是溪儿杀的,修罗卫也是溪儿杀的,她还被西山柳氏逐出了门户……”略微一顿,红姨娘只觉心酸,“她在海城能掀起什么浪来呢?当着阿铎的牌位,我说句不好听的,阿铎把人家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娶进来做寡妇,本来我们就是理亏的。”
景岚黯然低头,这些道理她其实都知道。
“你总念着她的不好,如何能看见她的好?”红姨娘失望地摇了摇头,“上辈子发生什么,我半点不在乎,我只在乎这辈子你们几兄弟能不能快快活活地活好这一辈子!”
“红……”
“你听我说完!”
红姨娘没有让景岚说话,说得极是认真,“我活那么大岁数,什么人没有见过?溪儿待我们是真好,还是假好?要靠这里……”她拍了三下心口,“去感受,去分辨。”
“上回你与小四身陷幽幽岛,她坚持一人登岛救你们,为的是什么?”红姨娘还记得那时候的柳溪担心的目光,“她说,她一定能把你跟小四安好无损的带回来,她不会让任何景氏的人再折在修罗卫或是魏谏白的手里。”
景岚震惊地看着红姨娘。
红姨娘沉声道:“你别以为女娃说话都不作数的!瞧瞧溪儿,后来是不是拼了命的把你跟小四救回来了?她若有歹心,怎会拿命来救你?刀剑无眼,就算是做戏,也做不得那么真。海先生说,那一刀若是再偏半个指节,她便没有命回来了。你说她上辈子灭了我们景氏满门,这辈子拿命救你作甚?”
“小五,还有些事我要告诉你。”景焕忍不住开口,“嫂嫂养伤这一个多月,我每次去看她,她问的最多的总是你,比如,你喜欢吃什么,你喜欢什么兵刃,你喜欢玩什么。最后……”景焕的目光落在了景岚放在蒲团边的凝光上,“她亲手画了图纸,亲自教我铸兵之法,我才能把这把剑打给你。她说,东海景氏的家主,应该有把趁手的兵器,以后行走江湖,才不会被人笑话。”
景檀是知道小五与柳溪在布局抓内鬼的,他有好几次巡夜路过柳溪的房间,那房间总是灯火通明。有一回,他没有忍住,提灯上前叩门,才知柳溪在一本一本地审看録房的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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