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估计她也是装够了,每次都要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他们,终于有一天借口也有用完的时候,那满身流氓文化的狐魄儿词穷了,但是这也碍不住她脸皮厚,直接大摇大摆的往历劫的精怪跟前一戳,大言不惭的道,自己已经被天雷劈出经验来了,再挨上个万八千道的天雷她也死不了。
再后来,她的一句戏言———应验了!
“你们山上都是些什么精怪?”邪若渊问道。
“嗯?什么?”牛哒哒回过神来。
“我是问你们山上都是些什么精怪?”
牛哒哒哦了一声“我是牛、有鸡、有鸟、兔子、羊、青蛙、猫、猪、狗、树、老虎、大灰狼……”
邪若渊挠了挠头,“奇山也!你们不打架吗?”
狐魄儿研究着自己的一身妖气,不知何时才能散去,不管他俩了,又独自已经走远了。妖气散不去她是不敢回到白无泱身边的。
她坐在古琴前,轻轻拨动了下琴弦,琴音便自动转换了曲调,狐魄儿徒然一愣,这个调子自己再熟悉不过了,不是因自己熟读音律蕙质兰心,她虽是装的风雅,但她绝对没有这样的情操,她不懂她也不会。
但随着韵律的响起,狐魄儿顺着它的曲调,不由自主的又挑起了几根琴弦,拨的是弦,乱的却是心,九曲回肠、琴音激荡悠扬,一曲梦回。
白无泱握着那副极尽血腥的画,看着树下抚琴的人。
古树参天,白衣翩仙,琴音绵远,亘古悠悠,那副卓然的姿态,即便是真的天仙下凡也定会逊色几分。
琴音在她指尖婉转,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抚琴的样子,曲调不伤,但听在他的耳里,却是有着难以言喻的痛。
清风微荡,血腥味儿自画间传来,那不是红色的墨色晕染,而是真的以血当墨,洒血为墨。
白无泱的心中紧了紧,同样的窗前、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闭眼……
她手指离开琴弦,琴音又如往常,一抹苦笑,两行清泪便随之而下,不是抚琴抚的好,而是这个旋律早已深埋在记忆中融入在了识海的一角,而它今日才被唤醒,她也是今日才知道。
邪若渊这座阔气的府邸是隐于市的。
翌日。
她与白无泱准备告辞离开,可刚走出邪若渊的府邸,便看到了一副凄惨悲凉的景象。
扶老携幼无不披麻戴孝,狐魄儿看着眼前的景象,记忆竟有些重叠,那一次应该是六天魔王乱世。
狐魄儿看了看身旁的白无泱,问道:“师父是想超度一下亡魂吗?”
百戏楼那场大火丧生者数众,再加上已经堆积如山认不出的骸骨,整个小镇,瞬间全都乱了套,狐魄儿退了退,小心翼翼的站在他的身后,她自是心虚的。
白无泱点点头“也好。”
他回答的是也好,狐魄儿的心中却是乱乱的,他刚才的踟蹰难道不是想要留下吗?
白无泱眼中的踟蹰,是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和茫然。
他踟蹰其实是在想,留下来不知会不会减轻她的孽障还是会加重她的孽障。
二人转身,再次走进了邪若渊的豪宅。
“你可愿与我回昆仑?”凌云木那无波的眼角似是有些许期盼。
邪若渊趴在桌前,无聊的戳着笔尖,书案上,俊秀的字迹写了一大篇,她不怀好意的笑了,歪了歪头看向凌云木,“赌一局如何?你赢了,我便依你。”
她自从变成了这么一副魂魄的模样,简直是无聊透了,除了牛哒哒给她烧掉的东西,她什么都碰不到,特别是曾经的那些损友们,即便是在大街上横逛,也是没一个能看的见她的,好不容易逮到个小牛犊子,如今也滚犊子了。
凌云木拿起她身前的那张纸,无奈的一笑,“这么多人都欠了你银子?记的倒是详细,你准备他们百年之后再向他们讨回来吗?”
“欠债当还,自然!”邪若渊一副债主的模样,很是嚣张。
凌云木放下她的债本,修长的手指也杵在了桌子上,宠溺的笑了,“赌什么?”
邪若渊黯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变得雪亮,“不急不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凌云木看着邪若渊转着圈圈的在想,不觉有些好笑,那双温暖的眸子看着看着,便忽然眸光骤了聚,唤了声“云叶。”
“什么?你在说什么?”邪若渊回过了头。
凌云木笑意渐浓,“没什么?你可是想好与我赌什么?”
邪若渊摇了摇头,“算了,咱们还是直接玩儿点简单的吧,就来赌个大小怎么样?若你赢了,我就随你回去,若你输了,你就留下来陪我怎么样?”
凌云木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不许作弊,我们先说大小后丢骰子。”
凌云木应允,“公平最好,自是不会作弊。”
结果是凌云木赌小,邪若渊赌大,当骰子落下时,邪若渊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谁都没有作弊,赌遍天下无敌手的邪若渊———输了。
惊讶,满脸的震惊,输没什么,问题是她从来就没输过,看着凌云木的目光也像看着妖孽那般。
邪若渊本非寻常凡人,亦是非魔非妖也非仙,但就是作为一个很神奇的通灵群体且独立的存在。
所以,她不仅只是与凡人赌过,妖魔鬼怪仙,她皆是赌了个遍,从未输过。
邪若渊族人天生异瞳,此时,那惊异的眸子也不知不觉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妖冶绿光。
凌云木微微一愣,“若渊你……”
这抹绿光有着来自凌云木本源的灵力,可绿光中散发出那通透纯净的气息,便是更显的古老,早已越过了她的年岁,好强的一股净化万物之势。
狐魄儿和白无泱刚步入院中,星星点点从邪若渊眼中散出的净化之灵便已遍布了整座庭院,狐魄儿忽感浑身一阵轻松,就连那颗心似乎也不如以往那么拧巴了。
她望着这满院因为灵力的扩散而更加鲜活的花草灵木时不由得心中大喜,这里不仅能够净化她的心魔,大有可以消除之势。
邪若渊心情平复了些许,眸子也恢复如常,不情不愿的道:“你赢了!”
凌云木微微低了低头,不曾想,云叶竟还有一个他不知道的过去。
他身为上古灵树,在他庇护下的叶子,自也是灵力满满,可云叶眸中的净化之灵却不是他拥有的,且这股灵力远在上古之久,难怪只有这个叶子能够伴他左右千年,无论岁月轮回光阴流转,唯她不落不败,还修成了叶灵。
凌云木笑着点了点头,“是我赢了,可你却输的心有不甘,我可再让你一次,再赌一局如何?”
此话一出,自是勾起了邪若渊殊死一战的欲望,她不拘小节的踩凳子上桌子,捋胳膊卷袖子,一局、再一局、再一局……呃……
她暗戳戳的庆幸,还好没大言不惭的拿她的全身家当做赌,不然,非得输的倾家荡产不可!
如今已经死无可恋的她,早就散尽了那赌遍天下无敌手的气焰,就连那双水灵灵的萌动大眼睛都变的满是凄惨。
狐魄儿和白无泱恰巧推门而入,邪若渊突然来了精神,硬是拉着白无泱和狐魄儿与她赌上一场,二人在懵圈中陪着她赌了一场一场又一场,邪若渊脸上渐渐浮现出妖孽的笑意,几场下来,大获全胜,她扭头鬼气森森的看着凌云木,“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能赢我?”
凌云木也别有深意的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的道:“是你姓氏太过邪气,故而也波及到了你,可是,邪不胜正,我是———”
他一身的正气的确太过浓厚,万物生灵之正气皆源于此身,凌云木气度不可量、风骨也无可拟,启智以来,心中从未滋生过一丝邪念,非神却又是越神一般的存在。
但是唯有一点,正气虽正气,但不见得就愿意多管闲事,所以,她明知狐魄儿闯下了不小的祸事,也无意去理。
可邪若渊则不然,生而便赌,嗜赌如命,一个步步为赢的赌徒,灵力虽纯,但心机就不一定纯到哪里去了,所以,邪若渊之所以会输,而不是败在了运气,而是正应了他的那句,邪自古便不可胜正。
“我只是运气好罢了。”他笑着看着邪若渊说。
邪若渊摇了摇头,“别匡我,我又不是傻子,在我面前,我就没见过一个比我运气好的,包括来头巨大的这二位。”
此时,邪若渊方才想起了点什么,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狐魄儿看了看心思缥缈的白无泱一眼,这位大神,早就找个舒服的地方闭目养神去了。
邪若渊的这股净化之灵,不仅波及到了狐魄儿,白无泱许久没有安分过的那颗心,忽然间也静了不少。
她收回了目光说:“外面枯骨太多,我们打算为他们超度了亡灵之后再走。今夜,可否借你院落一用?”
邪若渊豪气的道:“我自己都是亡灵,有什么不可的,随意用就是。”
狐魄儿看着邪若渊这缥缈的身影顿了顿,若不是相望花海在救那十万军魂的时候全部凋零了,想必,定可重塑邪若渊的真身,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她有些歉意的说:“多谢”
狐魄儿看了看凌云木,凌云木回她一个很坦然的笑。
入夜。
白无泱立于花草之间微闭双眸掐指成诀,浑身刚正之风骤起……
私心,他现在真是颇多,而且,皆是为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
荒唐,有很多个瞬间他都会这样觉得,可他竟然愿意这样荒唐下去,不仅荒唐,他还想要将他护在身后,就像现在这样,每一场杀戮都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都知道。
可他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护她多久,但你有过我来赎,至少,这是现在自己唯一能够为她做的。
一道道白芒开始从白无泱的周身四散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