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宇星躺在冰冷的草席上。她的身边是用指甲在地上划出的一个个正字。她数了数,她被俘已经超过三十天了。
身边是非人的嚎叫。康宇星抓紧了身下的草席。她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每天上午十点,卫生员会给那些被捕入狱的反抗积极分子注射某种神秘药品,只要连续注射七天,人就会异化成一具行尸走肉。
面前多了一道黑影,康宇星睁开眼睛,却没有力气看她。“今天是来给我注射和他们一样的药品吗?”她问。
“不,是让你能活蹦乱跳的东西。”护士回答。
两名士兵按住康宇星的身体,护士在她的胳膊上扎了针。康宇星感觉到她的心脏就要如烟花一般爆开了。
“只要你投降,我就会停止注射,给你解药。”
“做梦。”
针管残留的最后一点点药剂被推入康宇星的身体,康宇星认命般闭上眼睛。她模模糊糊听到护士说:“十分钟后,把她扔进僵尸笼里,指挥官和一名新来的顾问要来观赏她的表演。”
施青……康宇星捏起拳头,她的骨头咯吱咯吱作响。
她被人拎了起来,关进了一个笼子,如果康宇星没记错,那是一个带滑轮的铁笼子。
笼子缓缓上升,她的灵魂却再次坠入无边的深渊。
105、万物的灵长
龙仪很惊讶,她没想到这里会有如此之多的人,都是协约众国的军人,个个衣着体面,因兴奋或激动涨红了脸庞。
此时她和施青身处装潢一新的监狱礼堂——这处平日用于举办感化演讲的地方,如今富丽得犹如希腊罗马时代的圆形剧场。施青邀请龙仪在最前排坐下,自己则坐在了龙仪右手边。
“我敢担保,这是您此生最难忘的表演。”施青热情地说。
一名士兵走过来:“报告指挥官,表演可以开始了吗?”
施青点点头,士兵走到扶手前,高喊:“可以开始了!”
铁索门缓缓打开,一个玫瑰花似的女孩儿从铁索门里跑了出来。她拎起裙摆,向施青行了个颇为古典的屈膝礼。
喧闹的礼堂安静下来。女孩儿甜美的嗓音在礼堂里清晰地回响。
“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龙仪侧过身:“《哈姆雷特》?”
施青没有立刻回答她,直到女孩儿鞠了一躬,退到铁索门后,她才把右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心上。
“是《哈姆雷特》,章顾问。但又和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截然不同,”施青顿了顿,诡异地笑起来,“它是我的杰作。”
“啊——”
一声凄凉的嚎叫划破大礼堂的寂静。龙仪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紧抿嘴唇,在脑海里细细分辨这个声音,似乎是人声。紧接着,更多的哀嚎从幽深的铁门后响起,犹如恶鬼将冲破地狱般排山倒海而来。
龙仪瞥了眼身旁的施青。施青闭着眼睛,用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起了节拍,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章顾问,你不专心。”
……龙仪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投向所谓的舞台。这时,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推着一个铁笼子出来了。铁笼里有个金色短发、王子装束的人,手中紧紧握着一把长剑。想必这就是施青设计的“主角”。
龙仪前倾身子,做出好奇的样子:“这是协约众国的士兵吗?”
“不,一个伟大的俘虏,给我带来了很多乐趣。没有她,我可排不出这出《哈姆雷特》,”施青揉揉太阳穴,睁开眼睛,忽然心疼地叹了口气,“她瘦了,一定是因为演出太辛苦了。”
龙仪仔细查看俘虏的面容,被俘人员名单上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一一在她的脑海里和这张脸对比。
她最终得出了一个让她呼吸一滞的答案。但她还没来得及为这位俘虏的遭遇扼腕叹息,早已准备好的笑容就抢先一步浮上龙仪的面颊。
龙仪说:“施青,你一定是个遵守优待俘虏协定的人。”
“我么……”施青拖了长长的尾音,她朝龙仪勾勾手指,龙仪靠了过去。“我的眼里没有俘虏,只有战利品和猎物。”施青轻轻说。
说完,她大笑起来。她热情地搂住龙仪的脖子:“这一点你应该能理解吧?章顾问,我们可是同道中人。”
康宇星缓缓从铁笼子里站起来。铁门上的电子锁已经被打开了,她推开门,迷茫地环视着四周。
又是新的一天,新的观众,新的表演。
唯一不变的,是她复仇者的身份。
在被人换上夸张的表演礼服时,康宇星努力睁开眼睛,那个玫瑰花似的女孩儿正往她的胸上缠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令康宇星看起来像个真正的王子,而不是公主。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挣扎着坐起来:“我有一个问题……”
“啊”,女孩儿尖叫着退到墙角,两手抱着头。
“别怕,”康宇星费力地保持好坐姿,她觉得自己简直要背过气去了,“我只想问,你们的指挥官会来经血吗?”
“我……我是联盟市民,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孩儿看起来快哭了,“我前天才来这里工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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