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悦偏头,勾起嘴唇:“阎王不催命了,改做知心姐姐了。”
“如果你这么想,那就算是吧。”
史薇微笑着点点头。
“我看了蔡荇的档案,她所有的学业成绩都是A+。”
“是吗?”崔悦拿起水杯,像兔子似的小口喝水,“还有呢?”
“她的家里还有个双胞胎姐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哦。”崔悦反应冷淡。
“双胞胎在小时候总是很难认出来,但是长大了却差异很大,”史薇轻轻地说,“我有她们两个的照片,你想看吗?”
崔悦咬着纸杯的边缘,犹豫了很久,她才说了一句:“想。”
史薇把照片从铁窗一头推到另一头,崔悦拿起来看,照片上蔡荇戴着红领巾,笑得阳光灿烂,而身边的姐姐则看起来稳重得多。
“她和她姐姐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崔悦捏着照片,仔细地看了又看。
“就算长相相似的两个人,都未必完全相像呢。”
史薇轻轻说。
“我小时候很喜欢制作树叶标本,我的家里至今保存有厚厚的一相册,其中既有腊制法制作的标本,也有原色复膜标本。虽然树叶和树叶间很相似,我却从来不会弄混它们,倒是我的爸爸和妈妈经常把它们搞错了,把叶子放到错误的位置上。”
“我经常因为这个和父母发脾气,父母很不理解,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的叶子在我的眼里却是如此不同。但我想你作为一个生化学家,应该能理解叶子之间的千差万别吧。”
“你想说什么?”崔悦警惕地抬起头,她的眼中充满敌意。
“大杨树堡垒在这个季节吹东南风,而西洲大厦建筑群的孢子植株位于大杨树堡垒的西北方向。”
史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眼神笃定:
“蔡荇在你的手中不止一个身体,对不对?”
崔悦的面孔变得异常扭曲,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她的胸膛剧烈起伏,随时都要炸开了似的。残余的最后一点忍耐力支撑她抬起头,问:
“你怎么知道的?”
史薇笑了笑。她开口了,她说:因为“孢子。”
崔悦一阵慌乱,她的眼神不安地在房间内的几个人身上来回跳动。忽然,她的眼睛瞪大了:“你在诈我,基因序列检测不会这么快就出来。”
“可是您已经把该告诉的,不该告诉的,都告诉我了。”
史薇起身,她拉了拉披在身上的沙漠迷彩服,对杨乃宁说:“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我……我还能问些什么啊?”杨乃宁苦笑道。
“随便你,唠家常都行,撑到明天早上联盟派人来接她就行,”史薇干脆地说,她回头,盛毓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崔悦,“小哨兵,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孢子,都长了一副什么样子。”
“呆子,大晚上的别想太多,容易睡不着。”
史薇敲了敲盛毓潼的脑袋。
“不要紧,我的睡眠一直很好。”
“那也不能想太多,容易影响第二天的精神。”
“是!”
盛毓潼敬了个礼。
史薇顺着楼梯往上走,盛毓潼紧跟其后。快出地下监狱的一刻,两人听到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在幽深的黑夜里,这笑声额外吓人。
史薇感觉到盛毓潼一下贴近了自己。“盛毓潼?”她小声说。盛毓潼一下子不好意思地弹开。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盛毓潼开口了:
“班,班长,你和那个科学家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没什么啊,就是我接到一个电话——”史薇故意卖起了关子,一边整理手上的腕带,一边含笑看着盛毓潼。
“什么电话啊?”
“从联盟总部打回来的,说是卫星拍下了盛家堡垒最新一次遭受侵扰的照片,”史薇轻轻说,“侵扰盛家堡垒的天枢塔校学生,都长得一模一样。”
盛毓潼愣了愣,联想到蔡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怎么之前没有发现过?”
“因为大风,带起了黄沙,孢子侵扰盛家堡垒的每个日子都是沙尘暴天气,卫星照片如果不是刻意定位,根本发现不了孢子的存在。”
“哦……”
“明天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葬礼吧。”
“嗯?”盛毓潼茫然。
史薇遥望着深邃的夜空,夜空中的星星亮晶晶的,如同天鹅绒上铺好的碎钻。夜色是那样的温柔,却让史薇心生出更多的悲凉。
“……是一名前辈的葬礼。”
史薇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外太空,轻柔得几乎要消失了。
第二天上午,除史薇外,两个行动小组的成员押着崔悦来到了荒芜的野外,在这里,校长已经等候她们多时了。
大风吹起崔悦的头发,她看起来无比憔悴。
“我希望你能把科学用在正确的途径上,”校长向崔悦伸出手,“但愿我们未来能走上同一条道路。”
崔悦冷笑:“你怎会知道我现在不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校长摇头,她在可惜,既为了崔悦的顽固不化,也为了蔡荇的牺牲。而崔悦只是仰起头,她的嘴唇异常干裂。
直升飞机从天上盘旋而来,舱门大开,史薇身上的披风让大风吹起,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忍与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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